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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缀白裘》十一集 二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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杂剧

看灯

(此出虽系游戏打浑,然脚色不多,不能铺张,须旦多面多,随意可以增入;幷各样花灯俱可上场,令观者悦目喝采也。)(二杂扮家丁引小生上)有钱朝朝元旦,欢娱夜夜良宵。自家高公子是也。今日汴梁城中大放花灯,士女满街,佳人遍地。叫小厮们。(杂)有。(小生)一路去,若有标致女子,抢他一个回去,不可有违。(杂)是。(合)

【灯歌】正月里,正月里,闹花灯,谁似我身有势临?男男女女人无数,并无可意美佳人。(下)

(付上)和尙生来笨,不把爹娘恨;念了三卷经,打破了七个磬。自家乃观音庵里一个肉馒头和尙便是。今日闻得汴梁城中大放花灯,不免去同了瞎子亲家一齐看灯去。说得有理。行行去去,去去行行,这里是了。开门,开门。(丑上)瞎子生来眼不明,终朝下雨当天晴。饭食拿来看不见,不知吃了多少死苍蝇?(付)开门吓怎么这半天?做什么?(丑)吓!是那个叫门?待我去看来。(开门付进介)(丑)请吓。是那个吓?是那个吓?是了,又不知那个小杂种来同我顽的,待我明日拿住了咬他一个死!(关门介)(付)亲家。(丑)阿呀!亲家你来了几时了?(付)我进来了半天了。(丑)吓!亲家,你今日什么风吹到我这里来?(付)亲家,我来拜年。(丑)得罪,得罪。(付将脚顿地作响介)磕头,磕头。(丑)得罪,得罪。(还磕头介)(付)亲家,今日城中大放花灯,特来同你去看灯。(丑)我眼又不明,看什么灯?(付)灯虽看不见,听听锣鼓也是好的。(丑)有理。待我闭上了门,锁好了,同你去。(付)走吓。(合)

【前腔】正月里,正月里闹花灯,同了亲家去看灯。男男女女人挨挤,汴梁城中人看人,抬头要把这灯来看,(付)亲家,那边走马灯来了。(丑)呀!

那边来了走马灯。

(付)吓嗄,好大沟!(丑)啅,啅,啅!(付)做什么?(丑)你说一只大狗吓(付)是一个阳沟。(丑)这嘿,亲家,我回去了。(付)不妨吓,待我先跳过去,你把明杖递与我,我拿了明杖,你也跳过来。(丑)这嘿,你先跳。(付跳介)过来了,快些拿明杖来。(丑)来了。(付)快跳,快跳。(丑)来了,阿呀!不好了!明杖多不见了。(付)明杖在这里。(丑)明杖上多是臭泥了。(付)亲家,不要说了,前面灯来了。(下)(丑)咳!烂臭,烂臭!(下)(旦上)

【引】奴奴生来娇态,娇态,一表人才谁不爱?王母娘娘来做媒,九天玄女下插带嫁与托塔李天王,好似二郞降八怪,连我老娘算九怪。

自家王大娘便是。今日汴梁城中大放花灯,不免叫外甥女儿出来,一同前去看灯。外甥女儿那里?(小旦上)

【引】桃符初换,好春光,早先被梅占。

舅母万福。(旦)罢了,罢了。(小旦)呼唤甥女出来,有何话说?(旦)儿子,今日汴梁城中大放花灯,特地唤你出来前去看灯。(小旦)如此,舅母请。(旦)闭上了门。(小旦)晓得。(旦)儿子,我们后街去,前街挤得很哩。(小旦)是吓。(合)

【灯歌】正月里,正月里,闹花灯,同了外甥女儿去看灯。男男女女人无数,汴梁城中人挤人。

(下)(末上)老汉今年四十九,养个儿子叫阿狗。当今圣德田禾熟,五谷丰登年大有。自家胡老儿便是。今有汴梁城中大放花灯,与民同乐,不免叫妈妈出来去看看灯。妈妈那里?(小丑上)来了。三百六十行,惟有庄家忙。老儿叫我出来做什么?(末)妈妈,今有汴梁城中大放花灯,与民同乐,故此唤你出来,也去看看灯。(小丑)阿呀,你看我身上又没得穿,头上又没得带的,看什么灯?(末)我看你今日打扮得这样标标致致的,还要什么穿带?就是这么去罢。(小丑)如此,走罢了。(末)妈妈,路上冷清清的,你唱个小曲儿开开心罢了。(小丑)老儿,我这几日伤了些风,喉咙不好,唱出来,不好听(末)罢▲,不要作娇了。(小丑)这嘿,你不要笑吓。

【寄生草】这几日街坊上出了一班的小促寿,他在人前人后嚼他娘的舌头!

(末)他说些什么?(小丑)

他说我眼大眉粗嘴又臭;我那当家的拿我当做心坎儿上的肉。你看我行动说话那有一点儿的不风流?那些二八强儿,想我到手也不能个。

(末)吓唷!好东西!(小丑)

就是那三七刮儿,想得他的脸儿好像黄皮瓜儿的瘦,那三七刮儿想得他的脸儿好像黄皮瓜儿的瘦!

(末)眞正好东西!你嫁了我,也还没有谢媒哩。(小丑)

【前腔】提起来,就把媒人怪:他许我四套的衣裳,还有两行的插带,把我哄进了门,就把堂来拜。他还说你有十分的人才;那知你一双头疯眼,还有一身蛇皮的癞?你看他尖嘴缩腮,好像那猪八戒!我看你尖嘴缩腮,好像那猪八戒!

(末)不要说胡话了。走罢。(小丑)老儿,只怕今夜要下雨呢。(末)怎见得?(小丑)我的鸡眼疼得很哩。(末)啐!(下)(小丑)阿呀!慢慢儿的走啥!(下)(贴抱小儿上)

【引】青春二八正多姣,美貌风流人尽晓。不须打扮更风骚,一见尽魂消,一见尽魂消!

今日汴梁城中大放花灯,为此抱了孩子上街来看灯顽顽。阿呀!好灯吓!

【灯歌】正月里,正月里,闹花灯,我抱了孩儿去看灯。男男女女人无数,汴梁城中人看人。

(旦,小旦上)小大姐,好灯吓。(小旦)正是。(合)

抬头俱把灯来看,那边来了花鼓灯。

(贴??介)(旦)啐!这么一条大街,把人这么撞么?(贴)你自己??了我,倒来说我么?(旦)你抱了孩子,眼睛看了上边??我的。(贴)啐!(旦)啐!阿呀!原来是陆二奶奶。眞正眼睛看花了,连人都不认得了。(贴)原来是王大娘;我的眼睛眞正昏了!王大娘,拜年,拜年。(旦)不敢,不敢。(贴)恭喜,恭喜。(小旦)大娘。(贴)这是那一个吓?(旦)你就不认得了么?(贴)不认得吓。(旦)这就是小大姐▲。(贴)阿??喂!就是小大姐?几年不见,长成得这样标致了么?好吓!可曾吃茶?(旦)吃过了。(贴)过了门了?(旦)过了门了。是旧年十二月十三。(贴)养了几个儿子?(旦)啐!旧年十二月里过门,今年正月里就养儿子?(贴)不瞒王大娘说,我拜堂的时节就养这个儿子了。(旦笑介)好吓。叫什么名字?(贴)叫做现成。(旦)怎么取这个名字?(贴)别人辛辛苦苦与我做现成了,他的老子乐得现成,所以叫做现成。(旦)原来如此。我今日不曾带得什么,有一百个钱在此,与现成官买果儿吃罢(贴)阿呀,这是不要的。(旦)要的,要的。(贴)这没,多谢奶奶。儿子来谢了奶奶。(旦)嗳!不成什么,不要谢。(贴)要的,要的。多谢奶奶。(旦)我们走罢。(贴)走吓。(合)

【前腔】正月里,闹花灯,姊妹娘儿去看灯;城中士女多齐整,汴梁城中人看人。(同下)

闹灯

(贴,旦扮媒婆上)

【寄生草】寃家嫌我的脚儿大;不怨爹来不怨妈,单只为我从小儿就不肯裹脚,我的妈未曾动手我就将他的骂。到如今一双脚儿到有两双大,去年九寸,今年两跨。恨只恨丈夫的鞋子穿不着,恨只恨丈夫的鞋子穿不着!(下)

(作旦扮洗衣妇人背乱衣上)

【前腔】臭烧灰,他把良心坏,又不籴米,又不买柴,这几日何曾买了一顿朝饭菜?有了钱就和那个骚奴去做一块。你要贪花我也在客房去卖。那卖花钱正好与你买花带,我的卖花钱正好与你去买花带!(下)

(老旦尼姑,小贴徒弟上)

【前腔】新年过,闹元宵,结彩张灯满市桥。鳌山扎得眞奇巧;户户家家把锣鼓敲。渔婆灯妆得姣,年老的渔翁把头摇;凤阳女花鼓敲,打锣的男人跟着跑。这多是太平景色丰年兆,这的是太平景色丰年兆。(下)

(老,正,贴,小共六旦同上转介)

【前腔】转过了荼蘼架,那些姊妹们好看煞,穿红着绿站在檐儿下。卖风流,故意把人来骂,勾引那有情人说了几句知心话。遇着了有情人,就说几句知心话。

(各见介)(贴旦)哟!王奶奶,小大姐,陆二奶奶纔拉里看灯拜节哉。(旦,小旦,贴)吓!元来是薛娘娘。旧年多谢子。(贴旦回身见老旦小贴介)阿呀!三师太也拉里。(老旦)薛娘娘也拉里看灯。(贴旦)正是,我里一齐走罢。

【前腔】元宵佳节风光好,流星爆竹多热闹。家家门首把灯来点,十番锣鼓闹吵吵。

(小净扮卖烧酒上)烧酒吓(小丑上)(合)

油花浪子甚轻佻,看灯偷看女多娇满街衢,捱捱挤挤人喧闹;满街衢,捱捱挤挤人喧闹。

(众旦随意虚下)(小净)烧酒!阿呀!阿是一个鬼吓?让我去问生俚看。老亲娘。(小丑打介)(小净)阿唷喂!??事体了,动手就打???穿?厾个亲娘!(贴旦)胡大娘娘,为??了?为??了?(小丑)阿呀,原来是薛娘娘。拜节了。(贴旦)多谢,多谢为??了打哩?(小丑)这个小乌龟,我动也弗动,到说入死你家亲娘。(贴旦)个也原弗好,让我去问俚。喂!买烧酒个。(小净)吓嗄,薛娘娘,多时好?(贴旦)好个。正是,我要问?为??了骂俚?(小净)我何常骂歇俚介?我叫俚老亲娘,??个骂俚?阿要弗色头!(贴旦)吓!是介了?介没,弗厾骂?拉厾叫?。(小丑)他叫我什么?(贴旦)俚说叫?老亲娘。(小丑)我不要叫老亲娘。(贴旦)要叫??个介?(小丑)要叫奶奶。(贴旦)买烧酒个,阿听见,要叫奶奶厾?(小净)??嘿,事要叫奶奶吓?(贴旦)正是。(小净)吓嗄,吓个噢,奶奶嘿奶奶哉式。喂,奶奶。(小丑)我的大相公。(小净)??!眞正弗色头!阿要吃呷烧脓?(小丑打介)(小净)吓嗄!亦是??个了?(贴旦)住厾,弗要闹,要弗闹,亦是为??了?(小丑)这毴养的,他调戏我,说什么与他哝哝!(小净)我说阿要吃呷烧脓,??个哝哝?自家弗听见,倒怪别人!(小丑)罢了,是我听错了。(小净)介嘿,到底阿要吃介?(小丑)罢了,吃一杯罢了。(小净)噢啅,拿去。(小丑吃完走介)(小净)住厾,弗要走,铜钱来。(小丑)怎么吃了酒要钱的么?(小净)那说弗要,有??舍个了?(小丑)你该早说??。(小净)早说嘿那介?(小丑)早说要铜钱,我就不吃了吓。(小净)嗳!弗要搂,铜钱来。(小丑)旣要钱,明朝罢。(小净)啰里来寻??到见赐子罢。(小丑)今日有钱,我就不吃酒了吓。(下)(小净)阿呀!弗要走咭,弗要走咭!(追下)(众上转介)

【前腔】灯光底下娇娘俏,行来行去粉香消。

(净挑白担,作旦搿折好衣服上,同转介)(众合)

小金莲走动多波俏,害傍人见了魂多掉,害傍人见了魂多掉!

(众旦虚下)(净)拉里哉好吓!?倒拉里看灯快活,阿晓得屋里闹翻厾哉?(贴旦)??了介?(净)文州人讨印钱个哉,拍台拍櫈个说道:『今朝有铜钱嘿罢,无铜钱嘿要??bi厾!』(贴旦)啐!(净)弗是吓,说道要拆披厾。闹子半日。(贴旦)难嘿,那哉介?(净)难嘿,许子俚明朝里去哉。(贴旦)个也罢哉。(净)阿二个小bi养个嘿哭死弗哭活介寻阿姆,出子一堆大屎。(贴旦)阿呀!个嘿那呢?(净)亏子对门个赵亲娘替俚收拾子介了。我说弗要哭,我去寻?厾娘耶,所以来寻?,?到拉里看灯勒快活!居去罢。(贴旦)弗勒,我还要白相歇来啅,四个喜蛋先拿子居去,我就来耶。(净)噢。介嘿还有喜封呢?(贴旦)无得。(净)呸!别样呢有赊个,个个也有??赊个了?拿得来。(贴旦)不拉?子嘿就去转字背压宝勒输落哉。(净)难介我戒子赌个哉。拿得来,拿得来。(贴旦)啅,拿去!(净)??了能轻介?(老旦,小贴暗上)(净)阿呀,三师太也拉里。三师太唱喏。(老旦)多谢?。(净)三师太,旧年替?出脱子蒲包里个没事,弗曾不铜钱拉我勒?。(老旦)呸!放?个屁!(净)吓唷!个位小师太好厾,叫??个官?(老旦)叫龙德官。(净)好厾。几岁哉?(老旦)十六岁哉。(净)阿吃茶个来?(老旦打介)啐!(同小贴下)(贴旦)天诛地灭个!路倒尸个!罪过动动个,俚厾出家人耶,那是介乱嚼!(净)??出家人介?儿子养子三四个哉,倒瞒得我个了?(贴旦)弗要拉故搭胡言乱话,走?个路罢!居去!(净)自然居去壳帐住里过年了,介嘿?就居来咭。(贴旦)就居来个。(净)对?说,我居去打介一斤酒,切半个下胲拉厾等??。(贴旦)是哉。(净)我里今夜头吃醉了,是新翻头要??了哉。(下)(贴旦)啐!温测死个!(打,追下)(内锣鼓介)(众旦上)(旦)你看那边又有灯来了,我们走吓。(众)走吓。

【前腔】花灯耀目丰年象,咸歌大有是满村坊;家家户户颂君王,共庆升平福寿长。但愿得风调雨顺民安乐,(付,丑上,混转介)共办着一炷清香答上苍,共办着一炷清香答上苍。

(付将丑手把旦肩介)(旦回头见介)啐!瞎狗入的!在我们堂客里混起来!打这瞎狗入的!(付)阿呀!奶奶不要打,他是没眼睛的。(旦)狗秃驴!明明是一块儿来的!打你这个贼秃!(打付,付奔下)(旦)我们打死这个瞎狗入的!(丑)阿呀!奶奶,饶了我罢,饶了我罢。(众)打!打!打!(丑倒地介)(旦)阿呀!不好了!瞎子打死了!(贴)他是诈死,待我来!(把小儿尿介)尿尿。(旦笑同下)(丑爬起介)吓嗄!好大雨!(付上笑介)好大雨!吓!是小孩子的尿。(丑)呸,呸,呸!多是你!(付)怎么多是我?你自己不该走到堂客队里去吓。(丑)罢!不要说了,走罢。悔气!悔气!(下)

抢甥

(旦,小旦,贴上)那边又有灯来了,小大姐站在这个上边去看。(小旦)是。(内锣鼓介)(生,末引小生上)(小生)家人们,高坡上站的这个女子生得好标致,与我抢他回去。(生,末)吓。(抢小旦介)(旦)你们是什么人,把我外甥女儿抢去?还我人来!(小生)呔!(踢倒旦,小生下)(贴)王奶奶醒来!王奶奶醒来!(旦)阿嗄!阿嗄!(贴)阿呀!奶奶,你恐怕要生孩子了,快些走罢。(旦捧肚介)阿嗄!(贴搀旦下)

瞎混

(贴又上)小大姐。(付,丑又上)(丑)噢。(贴)小大姐。(丑)噢。(贴)啐!(打丑介)(贴下)(丑)捉,捉,捉!他们叫什么小大姐,待我也来叫叫看小大姐。(付作女声介)噢。(丑)小大姐。(付)噢。先生,我们那些人呢?(丑)多挤不见了。(付)阿呀!这便怎么处呢?(丑)待我送了你回去,可好么?(付)只是我走不动了,怎么处?(丑)不妨,待我驮了你去罢。(付)只是你没有眼睛,那里认得?(丑)我认得的。来,来,来。(驮付走介)这里是了,待我开了门,请奶奶进去(付)好吓!你把我驮到你屋里来做什么?(丑)此刻夜深了,奶奶暂住了一夜,明日送奶奶回去罢。(摸着和尙帽介)??!你是那个吓?(付)亲家,多谢你驮了我回来。(丑)呀呸!(下)(付笑下)

清风亭

赶子

(旦上)

【引】儿夫一去杳无音,朝夕愁烦长挂心!

哑吃黄连苦自知,鹭鸶守定隔氷鱼望梅止渴,画饼充饥。奴家周桂英,配与薛永为妻,谁想他上京一去杳无音信,大娘心生狠毒,将奴打入磨房,是我生下一子,朝打暮骂奴家无奈,只得叫薛贵将儿抱出,已经一十三年,不知存亡生死。昨日邻舍赠我盘费,叫奴上京寻取儿夫。你看天色尙早,不免趱行前去。

【批子】奴本是苦命一裙钗,儿夫一别不回来;磨房产下婴孩子,薛贵将他抱出来。若还是好人收留在,母子日后得团圆;若是歹人收留去,除非梦里得相逢?

阿呀!大雨了,怎么处?你看前面有一座亭子,不免进去躱避片时,再作道理。

刮喇喇,大风吹;滴溜溜,雨又下。转步来到亭子下,避风雨,无牵挂,寻见儿夫是一家。

(看介)清风亭。你看,静悄悄的并无一人在此,身子困倦,不免打睡片时。(外内叫介)张继宝,小畜生!那里走!(贴奔上)阿呀!爹爹吓!(跌介)

【前腔】天生苦,命里孤,纔出娘胎不见母。鸟儿乱唤子规啼,倒有爱怜意,偏我的爹娘不顾儿!为爹泪流,为母忧愁!〔阿呀!亲娘吓!〕又未知何日见亲娘!

小生张继宝,爹爹送我学内攻书,谁想众学生骂我是无父之儿,是我回家要见亲爹亲母,反被爹爹打了一顿,故此逃出门来。我紧走,他紧追;我慢行,他慢赶。你看前面是清风亭了,不免进去躱避则个。

急急走,莫留停,将身躱避清风亭。

吓!你看有一婆婆在此,不免就在他裙子边躱避片时便了。(外上)张继宝!你往那里走?为父的来了!

【前腔】我年老,无子女,恩养一子继宝儿。送他学内习礼仪,谁想一旦惹闲气?我将他赶打离门户,追着他回来问因伊。

老汉张元秀,恩养他人一子,名唤继宝。送他学内攻书,谁想与众学生争闹,回来被我打了几下,他跑出门来,我紧赶,他紧走;我慢赶,他慢行。赶到此间,不知什么东西把我绊上一交,不知这小畜生往那里去了。小畜生吓!你上天,为父的赶你上天;你入地,为父的赶你入地。阿呀!你看亭子里面有一个小娘子在那里打顿,若然知道的,道我寻儿;倘若不知道的,只说我这般年纪还与妇人谈讲。哟!我寻我的孩儿,什么小娘子不小娘子!张继宝,我的儿,同为父的回去吓!往那里去了?吓!你这小畜生躱在小娘子裙子边,你道为父的眼花不见,却被我看见了。小畜生!你出来便罢,若不出来,我就打死你这小畜生!(贴)阿呀!婆婆救命吓!(旦)

梦魂惊諕,〔呀!〕蓦见公公打小孩。见此子貌端庄,好似东京儿夫样。(贴)上吿婆婆,终朝每日受消磨。

(旦)他是你什么人?(外)小娘子多管闲事。(贴)

他是继父来打我。

(旦)亲爹亲娘那里去了?(贴)

亲母亲爹无下落,他将我浑身皮肉都打破。我孤苦零仃没奈何!望婆婆相救我,免得我一死见阎罗!(外)

【前腔】不肖子,你哭哭啼啼为甚的?为父的养你方成器,谁想你一旦忘恩义?小娘子,休管是和非,我打孩儿干你甚的?

(旦)我是劝你吓。(外)小娘子,你往那里去的?(旦)我是上东京去的。(外)可又来?

你往东京我向西。

(旦)公公手中拿的是什么东西?(外)是拄杖,打死这小畜生!(旦)公公,打死不如贱卖;将这孩子卖与我罢。(外)吓!这小娘子好卖富,开口就要买我的儿子!且住,不要看他吃的,只要看他穿的,我假说把这孩子卖与他,看他拿什么东西与我吓小娘子,你若要这孩子,就卖与你罢。(旦)公公,不要后悔。(外)没有后悔。(贴)卖了,卖了。(旦)旣如此,公公,我有金钗虽不重,叫儿早晚相傍送。

(外)这半枝铜钗,要他何用?(旦)这是金的。(贴)是金的。(外)是金的?多少重?(旦)三钱重。(外)値几换?(旦)七换。(外)三七二两一钱银子?(旦)二两一钱。(外)二两一钱银子就要买我的儿子?小娘子,这孩子我要靠老,的不卖的。(贴)又不卖了。(旦)公公,卖不卖由你。在此讲了半日闲话,不曾问得公公上姓。(外)老汉姓张。(旦)尊讳?(外)名元秀。(旦)公公在家作何生理?(贴)打草鞋,磨豆腐。(外)唗!小畜生!不是为父的打草鞋,磨豆腐,怎养得你这般长大?(贴)天天吃的豆腐渣。(外)少不得打死你这小畜生!(旦)不要如此。公公今年多少年纪了?(外)老汉今年七十三岁了。(旦)家中婆婆呢?(外)妈妈同庚的。(旦)这孩子?(贴)十三岁。(外)唗!小畜生!那个不晓得你十三岁?这等嘴快!(旦)且住,我想妇人过了四十九岁,天癸已绝,那婆婆六十一岁还生得出儿子不成?公公,这孩子不是你养的?(外)不是我养的,难道到是你养的?(旦)公公,妇人家过了四十九岁是不生育的了;若不实对我说,扯你到前面大户人家去理论!(贴)吓!原来不是他的儿子!(外)且慢,人人说清风亭有拐子,拐子倒没有,倒有一个女光棍,被他一盘竟盘倒了。我想此亭只有他我两人在此,就说了实话也不怕他怎么。吓,小娘子。(旦)公公。(外)说起这小畜生却也话长:我每这里有个元宵佳节灯山会。(旦)这是处处有的吓。(外)吓!处处有的?那些老老小小都去看灯,我家妈妈说道:老儿,我和你这般年纪,也该去看看灯,散散心。我就同妈妈一走走到大街,吓嗄,眞个是人山人海,好不闹热,一挤挤到扬州里去了!(旦)敢是阳沟里?(外)是吓,是阳沟里。后来刮拉拉起了一阵风,淅零零落下一阵雨,把那灯都吹映了,人都走散了;后生的都从大路而去,我两个老人家打从小路而回。一走走到周凉桥下,只听得婴孩啼哭之声,我上前一看,但见这样一个盒儿。(旦)盒儿里是什么东西?(外)就是这小畜生。(旦)可有金钗?(外)没有金钗;只有半股铜钗,被小畜生换糖吃了。(旦)可有血书?(外)没有什么血书,只有一幅白纸上有几行红字。(旦)如此说来,是我的儿子了。阿呀!亲儿吓!(贴)原来是我的亲娘。阿呀!亲娘吓!(外)住了,小娘子,我对你讲不得话了。讲得几句,这孩子是你的;若再讲两句,连老汉也是你的了。(旦)公公,尊重些。有我的血书为证?。(外)吓!你说有血书为证,恰好老汉带在身边。小娘子,你若背得出来不差,就是你的儿子;倘若有一字差误,诺,诺,诺,也扯你到前面大户人家去理论!(旦)这个自然。公公请看明白了,待奴家念来。

【前腔】奴是周家女,夫是薛秀才。磨房中生一子,薛贵抱出来。

(贴背后偷看介)(外)呔!小畜生,为父的送你学内攻书识了几行字,看了吿诉小娘子,不算的。待我来打死这小畜生!(贴)阿呀!母亲!(旦)亲儿!(外)不好了!妈妈,儿子被人认去了!妈妈快来吓!(旦)公公请上,受奴一拜。(外)不要拜!(旦)多蒙公公恩养,奴家决不忘恩。(贴)母亲走。(外)小娘子,你带了我儿子那里去?(旦)公公,这是我的儿子,同我上东京去找寻父亲回来。(外)阿呀!小娘子吓!这儿虽是你所生,也亏我抚养怎么就是这样领了去?(旦)依公公便怎么?(外)小娘子,你立在东边,老汉立在西边,这小畜生立在中间,看那个叫得来,就是那个的儿子。(旦)公公不要后悔。(外)没有后悔。(旦)且住,这孩子是我亲生的,难道不跟我去不成?公公,让那个先叫?(外)让你先叫。(旦)张继宝。(贴)母亲。(旦)我的儿,同我上东京寻你父亲去。(外)张继宝。(贴)爹爹。(外)你母亲在家中望你回去吃饭;他是清风亭拐子,不要跟他去。(旦)亲儿!(贴)阿呀!亲娘!(外)张继宝亲儿!(贴)阿呀!爹爹孩儿是同母亲东京去寻父亲了?。(外)不要去。(贴)去了。(外)阿呀!亲儿!你眞个去了?为父的还有几句言语,你可牢牢记着:昔日元宵十五夜,抱归抚养得成人;几番打骂何曾走?今日里呵,得见亲娘便负恩。阿呀!儿吓!你同母亲上东京回来,若在我二老门前经过,有那吃不了的饭与我二老一碗充充饥,有那穿不得的破衣与我二老一件遮遮寒体,若是二老亡故之后,你拿一碗水饭,一陌纸钱,到我坟上连连哭几声。儿吓!不但我为父的争你一点光,也好与世上人抚养螟蛉之子看样。(哭介)好比燕子衔泥空费力,长大毛干各自飞母子今朝同路去,敎我年老双双谁靠依?我好苦吓!(大哭介)(旦)

看他父子抱头苦,铁石人闻也泪涟

张继宝我的儿,走吓!(外)张继宝,你当眞去了?(贴)爹爹,孩儿当眞去了。(外)果然去了?(跌介)(贴)阿呀!爹爹!(旦)孩儿走罢。(贴)阿呀!爹爹吓!(同旦下)(外)

只指望养儿来待老,谁想积谷今朝防不得饥?养儿须要亲骨血,恩养他人总是虚!

张继宝,我的儿!你竟自去了?你好忘恩吓!你好负义吓!嗳!待我赶上前去,张继宝,你且慢些走,为父的来了!慢些走,为父的来了!(哭下)

杂剧

请师

(旦上)时来遇了酸酒店,运退撞着有情人。小生周德龙,不幸为妖魔纒扰,不免去请王法师来拿他。行行去去,去去行行,来此已是,不免叩门。王法师在家么?(付内)不在家里。(旦)明明是王法师的声口,怎么说不在家?(付内)口在人不在。(旦)休得取笑,快些开门。(付上)来哩。

【急板令】家在杭州鼓楼前,靠山。一生屁股惯朝天,要钱。赌钱吃酒括小官,撒漫。谁人门外叫声喧?开看。原来是周小官,翻板,翻板。

(旦)耍子翻板?(付)乌龟嚜翻板;我说你做小官的好屁眼,会赚钱!(旦)休得取笑。(付)请问周大爷到此有何贵干?(旦)特来请你去拿妖。(付)请我去拿妖吓,没工夫,前村张家请我去念三官经,后村李家请我去烧路头,那里有工夫?(旦)你看我父亲分上,主顾要紧的,不去是断了一家门徒了吓。(付)不错的,不去是断了一家门徒了。周大爷。(旦)怎么?(付)待我去问声阿奶看。(旦)是吓,你去问一声看。(付)阿奶。(内)姐的?(付)前村张家请我去念三官经,后村李家请我去烧路头,周大爷请我去拿妖,还是到那一家去哩?(内)周大爷家里去。(付)周大爷。(旦)姐的?(付)我家老太婆的主意好,叫我到你家里去哩。(旦)这是极妙的了。就请同行。(付)慢些,慢些,还有哩。阿奶。(内)姐的?(付)叫阿二出来。(内)不在家里,城隍山上看戏去哩。(付)周大爷,这没去不成。(旦)为啥子去不成?(付)我家儿子不在屋里,这些法衣行头物事没人躭。(旦)行头物事是要紧的,姐处呢?吓,有了,待我与你躭了歇。(付)吿个罪。(旦)为什么吿个罪?(付)权当我的儿子。(旦)介嘿你倒怕我哩。(付)为啥子怕你?(旦)我听见人说,你是怕儿子的吓。(付)有个缘故,是别人代养的,自然怕他。(旦)不要说了,去罢。(付)阿奶。(内)啥子?(付)关了门,我去哩。(内)晓得。(付)周大爷请。(旦)请吓。(付)周大爷,你姓啥子哩?(旦)姓周吓。(付)吓,姓周。令尊呢?(旦)自然也姓周了吓。(付)吓,也姓周?父子同姓,难得,难得。(旦)休得取笑。到了,待我开了门。(开门介)(付)阿嗄!好骚气!(旦)敢是妖气?(付)不错的,是妖气。(旦)王法师,你看是什么妖怪?(付)臭得紧,是个屁精。(旦)嗳,嗳,嗳!屁那里有什么精的?(付)咳!你不晓得,小官家相与得大哥哥,多受这些精华,肚皮里结成了胎,养出一个兔子来,就变了个妖怪了吓。(旦)休要取笑。你轮一轮看。(付)吓,待我轮轮看:子丑寅卯辰巳午未,周大爷,是个棒槌精。(旦)嗳!棒槌那里会成精?(付)周大爷,你不晓得,那棒槌终日在你家阿姆手里弄列弄,年深日久,就成了精了。周大爷,你的棒槌关还没有过,只怕还要上当哩。(旦)休得取笑(付)躭笔砚过来开马账。(旦)吓,开马账。(付)张天师。(旦)好吓,张天师是要紧的。(付)王灵官家堂香火鸭蛋头菩萨。(旦)嗳,嗳,嗳!啥子鸭蛋头菩萨?(付)哪,这个寿星老儿的头光秃秃的,可像个鸭蛋?就叫做鸭蛋头菩萨哩。(旦)拿妖没要寿星做啥?(付)周大爷,我看你做人刁钻刻薄,一定短命,替你延延寿。(旦)吓,也是要的。(付)要的吓?猪一只,羊一腔。(旦)嗳,嗳,嗳!要他何用?(付)三牲祭礼。(旦)王法师,要省些。(付)省些?介没豆腐一块,面觔一个,麻腐粉皮豆芽菜一担。(旦)嗳,嗳!为啥要这许多?(付)等我老人家吃了好嚼蛆。(旦)只管取笑。(付)笔一枝,银朱一片。(旦)要他何用?(付)画符哩。(旦)省些。(付)也要省些?(旦)省些。(付)介没三个铜钱香一古,腊烛五枝。(旦)嗳!王法师,只有一对二对,姐的五枝?(付)哪,坛前一对。(旦)?,一对。(付)灶上一对。(旦)?,一对。(付)这一枝没,完了法事,我老人家灯笼里要点的列。(旦)自然有的。(付)快些照账买来。(旦)是,照账买。(内)晓得。(付)打开了包袱,把我这些行头物事躭出来。(旦)是,晓得。(付)周大爷,你看这件法衣好么?(旦)好。(付)你可晓得我多少银子买的?(旦)不晓得。(付)你估估看。(旦)吓,待我来估估看。一两银子买的。(付)一两银子买得动?你看,双龙戏珠,大红心子,绿镶边;你的面孔生得标致列,一两银子肯卖把你!(旦)就是一两二钱。(付)一两二钱买不动。我老人家实实在在对你说了罢,是二钱四分银子租来的。(旦)笑话。(付)穿起来。(作反穿介)(旦)翻转来。(付)吓,翻转来。(旦)是这样翻。(付)呸!小杂种!只管翻列翻的!待我来穿子你看。(将法衣铺地打觔斗穿介)除掉了个豆腐面。(旦)啥子豆腐面?(付)巾哩豆腐面觔豆腐面觔多不晓得的?露出了这怒发冲。(旦)又是啥子怒发冲?(付)冠哩,怒发冲冠;歇后语多不晓得的?阿呀!弄不成。(旦)又是姐的弄不成?(付)我一个人在坛前揑诀请将,钟罄铙钹没人打。(旦)王法师,我们邻舍人家在那里学串戏,会打的烦他们打打何妨?(付)极好的哩,叫他们快些打起来。(旦)是,晓得。喂,邻舍大哥。(内)怎么?(旦)烦你列位打打钟鼓(内)是列。(内乱打介)(付)慢来,慢来,人家打钟鼓没要齐齐整整的,姐的麻雀入屁股样的卽扎卽扎,像啥样子哩?哪,依了我老人家头来,看我的头向东,是个当;头向西,是个齐;中间没是个同。依我来。(内)是哩。(打介,付学介)当当齐,当当齐,当当齐,同齐同齐,是哩是哩,项项项项。(旦)王法师,你又不害病,姐的只管哼?(付)呸!小遭瘟的!和尙呢有和尙的腔,道士呢有道士的腔,就是做戏没也有个昆腔高腔的哩;你晓得我老人家是啥子腔吓?(旦)不晓得。(付)我老人家是崇明学来的,叫做崇腔。(旦)嗳!不要打咤,重来。(付)吓,重来。项项项项。盐炒豆腐,酱烧面觔,吃在口内,烫了舌根;吐在地下,两狗相争,汪的一声,咬痛了我的脚跟!(旦)嗳,嗳,嗳!请你来拿妖,你口里念些啥物事?(付)周小官,我吿诉你,前日官巷里戚大娘请我去做法事,躭出这些豆腐面觔出来,好吃得很;不道要紧吃了,烫痛了舌根,连忙的吐在地下,不道老狗小狗夺那面觔吃,咬错了,把我老人家的脚跟竟咬了一口,几希乎咬了我的jiba去,故此没也通诚在里头哩。(旦)嗳!不好再来,再来。(付)吓,再来。项项项项。香烟缭绕,诸圣降临。今据杭州府钱塘县青城山下住居信士周德龙,苦被妖魔纒扰,特请金法师到坛设醮。(旦)嗳!我请的是你王法师,姐的通诚起金法师来?(付)你不晓得,我的嫡姓原是金,三岁上死了老子,我家阿姆转嫁了城隍庙里的王道士,所以这个王是拖油瓶姓;神道面前是要讲实话的哩。(旦)吓,不错的。再来。(付)项项项项。五龙荡秽天尊,五龙荡秽天尊,奉请南方火德星君,北方火神火将,东方火龙火马,西方火刀火石火部大将军。(旦)啐!姐的请这些火神火将来做啥子?(付)周小官,你请我来做啥子哩?(旦)请你来拿妖吓。(付)吓,你请我来拿妖吓?我认了请我来打火醮哩。这嘿周大爷,恭喜,贺喜。(旦)姐的?(付)太平火醮一坛奉送,不算账的。(旦)嗳快些拿妖(付)来哩奉请赵钱孙李,周吴郑王,冯陈褚卫,蒋沈韩杨。(旦)啐!姐的念起百家姓来列?(付)周小官,你可晓得这个妖怪姓张姓李么?(旦)不晓得(付)可又来?我把这百家姓念起来,念着了妖怪的姓,他自然跑出来哩;等他出来,我老人家两个指头就撵住了他哩。(旦)吓,是的。再来,再来。(付)天王,天王,助我刚强,一伙鬼怪,躱入洞房;拿了八个,走了四双。(旦)嗳!王法师,你说了拿八个,走了四双,一个也拿不住了,见啥子鬼!(付)呸!小遭瘟的!这是我哄他的,说拿了八个,走了四双,他说我不中用,是拿不住的,哄他跑出来,我就一把拿住了他,再也不放哩。(旦)吓,是这个原故吓。(付)待我来拿了这把可怜。(旦)啥子可怜?(付)可怜就是剑哩跟我来。(付一面哼,一面踏罡步,旦跟付走,付又做鬼脸,旦拜介)(付作仰困在地介)(旦)王法师,你在那里做什么?(付)伏阳。(旦)只有伏阴,那里有什么伏阳的?(付)你不晓得,以前原是伏阴的;我有个徒弟到人家去做做法事,在那里伏阴,不道他是苏州人,爱男风的,看见我那徒弟的屁股鞠在那里,竟被他打了个死老虎去,因此我们道士行中齐子行,大概是伏阳的哩。(旦)元来如此。(付仍作伏阳睡着介)(旦)王法师,王法师。(付)呸!我老人家正在三天门同王灵官讲话,被你一叫,连累我在半天云里跌将下来哩!(旦)鬼话!那里有什么王灵官?(付)哪,哪,哪,还在云端里列。(唱喏介)王天君请了。(旦看介)没有看见吓。(付)哪,哪,哪,金盔金甲,手里拿着金鞭。(旦)在那里?没有看见。(付)吓!你当眞没有看见?(旦)没有看见(付)吓!你没有看见,介没连我老人家也没有看见。(旦)扯谎!(付)如今要画符哩。(旦)吓,画符。(付)我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,勅,拿去贴在大门上。(旦)吓,大门上。(付又画介)勅贴在二门上(旦)吓,二门上。(付)勅,后门上。(旦)我家没有后门的(付)姐的做小官没有后门的?(旦)不要取笑。(付)诺,这是水缸上的。(旦)姐的水缸上多要贴符?(付)你不晓得,这个妖怪口渴,起来要吃水,见了我的符就不敢吃,干死了他哩。(旦)吓,水缸上。(付)勅,这道符贴在毛厮上。(旦)嗳毛厮上嘿也要贴符。(付)你那里晓得,妖怪也要登东的▲?他见了我这符,就不敢登东,胀也胀死了他哩。(旦)是的。(付)勅,这道符贴在房门上。(旦)王法师,你去贴。(付)你去贴。(旦)我不去,你去贴。(付)你自己不去,倒叫我老人家去贴?是啥说话?(旦)王法师,我害怕(付)你怕,难道我不怕的?(旦)王法师,你是有法的▲。(付)不错,我是有法的;你不要怕,同我一齐去歇。(旦)吓,一同去。(付拿符剑一路哼,旦跟介)(旦)这里是了。(付)吓嗄!一个妖怪!一个妖怪!(旦)在那里?(付)哪,哪,哪!一个头,四只脚,一个尾巴。(旦)待我看来;是个尿壶。(付)尿壶吓?我只道是个团鱼精哩。(贴扮狐狸精持扇上)(付)吓嗄!周小官,你这臭贼,到讨介一个好标致老娘在屋里!周大娘,道士作揖哩。(旦)王法师,他是精。(付)他姓金吓。这嘿,金大娘,道士再作揖。(旦)嗳!王法师,他是怪(付)要拜我就拜,再磕个头儿。(旦)不是,他就是妖怪吓。(付)他是个妖怪?我不信。那妖怪是长长大大青面獠牙的,那有这样标标致致的?若有这样的妖怪,我道士就苦了这条老性命,也是情愿的。(旦)王法师,眞个是妖怪,你去杀了他。(付)喂!大娘,周小官说你是个妖怪,叫我杀你列。(贴)王法师,不要听他,我是邻舍人家女子,来看你拿妖的。清平世界,杀了人是要偿命的?!(付)不错,杀了人是要偿命的。喂周小官,他说是邻舍人家女子,来看我拿妖的,杀了他是要偿命的哩。(旦)嗳!王法师,你去杀了,我偿命。(付)你去杀了,我偿命。(旦)嗳!快些下手!(付)咳!这是没法的哩。呔!妖怪看剑!(贴使扇介)(付)

【高腔】你是何方妖怪,白日里将人纒害?周小官精精壮壮,肥肥胖胖,被你迷得他面黄肌黑,瘪瘦郞当,瘪瘦郞当。

(付,贴对杀,贴拔倒付,付爬起逃走,贴追,付躱桌下介)(贴)王道士,量你也不是我的对手,饶你去罢!(贴下)(旦上)王法师,王法师!阿呀!那里去了?王法师!王师父!(付在桌底应介)在这里(旦)在那里?(付)在桌子底下哩。(旦)妖怪去了,快些出来。(付)当眞去了?(旦)去了。(付钻出介)他去了,我就出来哩。阿嗄嗄!好狠妖怪!(拿衣走介)(旦扯住介)吓!那里去?(付)放手,我去哩(旦)嗳!王法师,你住在此,拿了妖怪去。(付)你叫我拿妖怪?我如今被妖怪拿了去哩(旦)阿呀!去不得的?,只看我父亲分上。(付)周大爷,你看我十七八代的祖宗分上,饶了我歇。(旦)阿呀!你去了,我就不好了!(付)吓,吓,吓!我还有一个茅山老法在革里,你跪在此。(旦)吓,跪在这里。(付)闭了眼睛,摊开手来,画道符在手心里,我在这里行法,这妖怪走出来,在你手边过,你就一把拿住他不要放吓。(旦)吓!这嘿你行起法来,等他出来,我就拿住他便了。(旦闭眼跪,付一面假哼,一面包家伙走介)(旦扯住介)在这里了!(付)放手!是我。(旦)??!王师父,你要那里去?(付)周大爷,老实对你说了,这个妖怪狠,我是拿他不来的。我有个师弟云游到此,歇在玄都观里,他倒有些本事的,待我去请他来替你拿这妖怪罢休。(旦)阿呀!你去了一定不来的。(付)吓!也罢。我把这些法衣响器多放在此做个当头,何如?(旦)做个当头,也罢;只是就来吓(付)是哩,就来的。(奔下)(旦)咳!没法吓没法!(下)

斩妖

(生上)朝游北海暮苍梧,袖里青蛇胆气粗。三醉岳阳人不识,朗吟飞过洞庭湖。贫道吕岩,一路云游到此,因见青城山下妖气甚重,故此寻步前去一看。呀!你看那边来的是王师父,为何这般光景?(付慌上)太乙救苦天尊!太乙救苦天尊!(撞生介)(生)王师父为何如此?(付)阿呀!阿呀!师父,不好了!(生)为何如此光景?(付)这里青城山下周小官家请我去拿妖怪,那晓得反被妖怪拿住了,竟要杀起我来哩。(生)??!你是有法的吓。(付)我本来是有法的,如今到弄得我没法哩师父说不得帮我去拿拿。(生)他家住在那里?(付)就在前边转个弯儿便是(生)你领我去。(付)去便同你去,只是你要放出些本事来吓。他家里只得一张桌子,躱不下两个人呢。(生)胡说!休要堕了志气!(付)这里是了。(生)你去叫门。(付)你去叫。(生)你去叫。(付)我不去,恐怕妖怪跑出来哩。(生)不妨,有我在此。(付)吓!有你在此?(低声叫介)周小官。(生)扬声叫。(付)吓,羊声叫:呣哈,呣哈。(生)做什么?(付)你叫我羊声叫。(生)高声就叫做扬声。(付)吓,高声叫:周小官开门!(旦上)王法师来了么?(开门见生介)师父请。(生)请。道高龙虎伏,德重鬼神钦。吓!元来这孽畜倒在这里!(旦)请问师父是什么妖怪?(生)是个千年九尾狐狸精。(付)不错的,是个狐狸精。(旦)王师父,你方纔说是棒槌精吓。(付)狐狸的尾巴可像个棒槌么?(生)待贫道登坛。(旦)师父可用什么东西?(生)不用,只要净水一杯,清香一炷,法鼓三通。(付)这嘿待我去擂起鼓来。(下)(内擂鼓介)(生仗剑喷水介)此水非凡水,昆仑碧水连;九龙喷出净天地,太乙池中万万年。我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勅,値日功曹値符使者速降。(末扮符官打马上转,下马见生介)眞人有何法旨(生)牒文一道,速到灌江口邀请二郞眞君到此降妖,不得有悞。(末)领法旨(上马转下)(生)一击天门开,二击地户裂,三击神将至;奉请灌口二郞眞君速降。(杂扮四小鬼,外,净,末,丑四帅,小生扮二郞神上)(合)

【京腔】五色云高,氤氲飘渺旌旗绕,刀戟森森,要把妖氛扫!

(小生)九转功成法力高,威灵赫奕鎭重霄。神光照处邪魔灭,倒海移山神鬼号。某灌口二郞杨,今有吕眞人牒文相召,只得走遭,众神将。(众)有。(小生)各驾祥云。(众)领法旨。(各驾云转作到,四小鬼先下)(小生)吕眞人请了。(生)眞君请了。(小生)相召某家,有何法旨?(生)今有青城山下周德龙,被九尾狐精纒害,特请眞君到此降妖(小生)降妖捉怪,乃某家分内之事。眞人请坐法坛,待某家去降来。(生)请。(小生立椅上介)东南西北四大帅。(众)有。(小生)快与我降妖者!(众)领法旨。(外)

【前腔】今日里天兵来到,雾腾腾烟迷云罩。(下)(净)明晃晃剑戟如霜,火??宝刀日耀(下)(末)那怕他狰狞虎豹遇了俺鬼哭神号!(下)(丑)看妖魔那里躱逃?管叫你顷刻魂消!(下)

(生)此剑非凡剑,厉火煅成经百炼;出匣辉辉霜雪寒,入手森森星斗现。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,妖怪速至!(贴雉尾双刀上)(四帅逐一上,各战下)(生)一击天清,二击地宁,三击五雷震动,妖怪速现原形!(贴带脸子红衣上奔,转向生拜介)(生)??!(贴下)(跳虫扮妖形上)(四帅各战下)(小生下椅介)

【前腔】你作怪兴妖,罪业难逃。俺这里吹口气,天昏日暗,踏一脚,地动山摇。那怕你三头六臂,怎当俺两刃尖刀!

(四将齐上合战,捉住替身,妖怪脱衣逃下)(净捉空介)(小生追妖上,斩介)(小生)

看淋漓血溅污钢刀!(众合)霎时间,把你这残生断送了!

(生)有劳眞君。请了。(小生)眞人请。(生下)(小生)众神将。(众)有。(小生)驾云回灌口者。(众)领法旨。(合)

【尾】〔呀!〕驾风云,祥光万道,轰雷电,瑞霭千条;看巍峨殿阁非遥,顷刻间紫府丹霄。斩怪诛妖,胸藏玄妙,方显得眞君法令高!(同下)

闹店

(旦上)

【梨花儿】快活林中称第一,终日柜中来站立。丈夫武艺甚高强。〔嗏,〕不怕别人来戏妾!

自家乃蒋门神之妾赛西施是也。自幼在江湖上习学拳棒,故此敎下几个妇女丫环们,皆能武艺。今在快活林中开张酒肆,眞个是门前车马成羣,店内貂裘满座!闲话少说。怎么这时候还不见四儿出来挂望子?四儿那里?(丑上)来了。揩台为活计,洗碗作生涯。自家乃快活林中一个堂官四海的便是。奶奶叫我有??话说?(旦)怎么这时候还不把望子挂出去?(丑)早得势来。(旦)旣如此,你且把账来算算。(丑)吓。张大官四百,李二哥二百,王老三三个铜钱。(旦)三个钱就罢了。(丑)无零不成账。(旦)今日好天气也!(丑)等我来扫子地介。(旦)

【吹调】春景天,好鸟枝头现,桃红李白柳如烟。(丑)我把招牌挂这边。(旦)招牌挂那边。快活林中谁敢少钱?(旦下)

(付扬州人上)

【前腔】艶阳天,百卉多开遍,对景芳菲懒去眠。(外扮山东客上)山东到此间。我要顽个遍。且向那快活林中去学醉仙

(付)请了。(外)请吓。(付)老客何往?(外)咱往快活林中去顽顽。(付)小弟正欲前去,同步何如?(外)使得。请(付)请

【前腔】杏花天,乐事从人愿,杯酒陶情同去闲。(付)来到这酒铺间。(外)看招牌,荡秋千,且吃个开怀学醉仙。

呔!酒保。(丑)来哉,来哉。客人阿是吃酒???(付,外)正是。(丑)请坐。喂!里向走个把娘娘出来坐坐柜咭。(旦上)怎么?(丑)上生意哉,照管,照管。(旦坐介)你自去。(丑)客人吃??个酒?(付)木细罢。(丑)木瓜细酒革里弗行个,福贞罢。(付)也罢了。(丑)客人,?是吃??酒?(外)咱喝高粱酒,小米子饭。(丑)无得个,卽有大糟粞吊。(外)有什么菜?(丑)三鲜,鸳鸯炒肉,参鱼汤(外)多不好。(丑)介没白煑jiba蘸▲头。(外打介)王八入的!仔么骂我?(丑)客人,我说是白煑鸡跌介个大蒜头蘸来吃,??介?(付)不要说了,快去备来。(丑)噢哉。(下)(生上)好酒吓!

【前腔】且开怀,有酒须筛,休管着好和歹。更遇着三春景,桃李争开;这光阴,寻常难买。人生不飮,容易头白。

呔!酒保。(丑上)来哉,来哉,??个?(生)吃酒。(丑)吃酒里向请坐。(生跳坐柜上介)(丑)几里是柜上,请交椅浪坐。(生)呔!你们做什么的?(付)我在这里吃酒。(生)你呢?(外)咱老子吃饭。(生)吓!你们不是与俺耍拳的么?(付)说甚的话?我们斯文人,为甚的与你耍拳吓?(外)咱们走罢。(丑)客人,菜就来哉?。(外)咱们拿了银钱喝酒,到受这狗头的气!(丑)客人,亏?出路个人倒怕子俚了,我一拳要打俚八个!?自坐厾吃,有我拉里。(付,外)这没快些拿菜来。(丑)下子镬哉。就来哉。(生)酒保!(丑)??个?(生)拿酒来!(丑)客人吃??个酒?(生)上等的烧刀。(丑)客人,我看?有子呷厾个哉,阿要吃子个一壶元燥罢?(生)嗳!俺要吃烧酒,快去取一坛来!(指丑,丑跌介)(外,付)吓!你方纔说一拳要打他八个,怎的被他一洒就跌了?(丑)客人,地浪滑了。(丑)伙计,掇一甏烧酒得出来吓,客人,一甏来里,看?阿吃得下?(生)打开!(丑)噢。(生取碗舀酒吃介)(净上)卖块头布吓。几里是快活林哉,吃碗酒介。喂!第二介。(丑)做???(净)倒碗酒来吃吃。(丑)阿呀。桌子坐满哉,得罪?吃碗靠柜酒罢。(净)随便个。(丑筛酒与净吃,混介)娘娘阿要买块揩bi布?(旦)吓!你在此讨野火吃么?(打介)(净)阿呀!阿呀!我说娘娘旧年作成子我多疋布,??个动手就打介?(丑)去罢,去罢,弗要拉里闯祸哉。(净)个是落里说起!(下)(生)酒保!(丑)来哉,来哉,亦要??个?(生)叫一个妓女来陪酒。(丑)客人,弗凑巧,当槽个翻子缀白裘个板子,今朝纔去吃发财酒哉。(生)如此,就叫那柜上的妇人来陪俺吃酒。(丑)客人,少说点罢。?也要问问,革里是撒弗得野个,我里蒋大爷弗是好惹个?!(生)放屁!(立起泼酒介)(丑)完哉!完哉!醉化厾个哉!(旦)酒保,这厮讲什么?(丑)俚叫奶奶去陪酒。(旦)有这等事!打这厮!(旦跳出柜,生取酒坛丢介)

【秦腔】堪笑奴才直恁歹,大胆痴愚惹祸灾。敎人气忿难宁耐!(旦)

【又】这杀才,胆儿直恁大,平白地向咱行惹祸灾!怎禁得我腾腾怒气赊!

(生,旦打拳,旦败,生追下)(旦复上)孩子们那里?(杂扮四女人上)奶奶怎么?(旦)那个醉汉十分了得,与我擒下!(杂)吓(同下,取棍上舞)(生上打,接棍混打介)(四杂打败,生追下)(丑持棍,生上接棍打倒丑介)(丑)住了!你打得我希脑子烂,不伏!(生)你不伏怎么样?(丑)我要运气。(生)你运了气,再打你这狗头!(丑运气介)(生)呔!狗头怎么样了?(丑)运完了。(生)你的气运在那里?(丑)运在这里。(生)照打!(丑跌介)我的爷,这一下实在打不起了!(生)狗头!我且问你,蒋门神在那里?(丑)拉厾着棋。(生)快去叫他来!(丑)噢,我去叫,你不要走了,走的就是王八羔子!(下)(生)这厮已去报蒋门神知道,不免先把他店中家伙打成韲粉便了!(下)

夺林

(末张青,旦孙二娘上)(合)

【四边静】栅寨抡扎来逗遛,结束忙行走,前去助他行,方显男儿厚!

(末)俺张青(旦)俺孙二娘。(末)昨接武二哥手札要夺快活林。(旦)我们快些迎上前去。(合)

英雄聚首,贼人命休,凭你恶强人,且认咱们手!(下)

(净上)一自施恩打倒,一方让我为尊;一丬酒店一红裙,一世无愁无闷。自家蒋门神是也。今日天气清和,已曾相约拳师同往郊外闲耍,怎么还不见来?(外上)拳打南山猛虎,脚踢北海蛟龙。(各见介)请了。(净)请了。(丑急上)阿呀爷不好了(净外)为何如此慌张?(丑)店中来了一个醉汉,要吃黄酒就是黄酒,要烧酒就是烧酒。他说要个妓女顽顽,我说没有,他就要奶奶去陪他吃酒;奶奶说得一句,就把奶奶一掼。(净,外)便怎么?(丑)掼子酒缸里去哉。(净,外)有这等事!我们同去打这厮!(合)

【秦腔】贼子多强暴,为甚前来厮闹?管敎你性命难保!

(末,旦上)

【又】无知泼贼祸殃到,且认咱们手段高,敎你命丧黄泉早!

(净,外)呔!你们什么人,敢在太岁头上来动土?(生上,众混打介)(净,外下)(生赶众齐下)(净持棍上)徒弟们快来!(四杂短袄拿棍上)(净)快与我擒下这厮!(众)吓!(生,众上)(生夺棍同末,旦逐一打下,一脚踢倒净,踏住介)(净)好汉饶命吓!(小生施恩引众上)哥哥,不要放他起来。(生)蒋忠,我且问你,这快活林原是小管营的地方,你为何强夺了他的?你若要性命,须要依我三件。(净)不要说三件,就是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件也都依好汉。(生)第一件,你把店面原产交还原主。(净)就交,就交。(生)第二件,要请鎭上有名的替施家赔礼。(净)依得,依得。(生)第三件,不许你住在此间,快些连夜他乡远避。(净)就搬,就搬。(生)你若有一点差迟,把你做景阳岗上大虫一般结果!(净)原来就是打虎的武都头;早说时,连我的小娘子领了去也不妨。(生)哫!饶你狗命!去罢!(净下)(丑上跪介)我的爷!这是快活林的账目。(生)兄弟收好了。(丑)小的一来贺喜,二来叩头,三来--(生)便怎么样?(丑)到底磕头。(生)这个人到也用得,兄弟,你用了他罢。(小生)是。(生)用了你了。(丑)??用子我哉?介嚜,我里爷打子半日,肚里饿哉,滚热个酒厾,请用一壶罢。(小生)哥哥,二位何人?(生)是我哥哥张青,嫂嫂孙二娘。(小生)请一同到舍下去。(众)请。

【尾】从来否极还生泰,缺月重圆花再开。且去贺喜先将绮席开。(同下)

缴令

(末上)石碣天文聚将星。(生上)喑呜叱咤起风云。(旦上)义旗指处人钦服。(净上)板斧双飞神鬼惊。(末)小生吴用。(生)俺林冲。(旦)我花荣。(净)咱李逵。(众合)请了。今有神州任原浪夸海口,高搭擂台,要打尽天下英雄好汉;百日完满,就起兵来剿俺梁山好汉。大哥将已升帐,我每一齐进见。(杂扮四小军引外上)

【点绛唇】水泊英豪,替天行道。兵符饱,胸藏韬略,威名四海遥。

义胆忠肝概世无,空怀报国赤心多。他年若遂凌云志,笑杀黄巢非丈夫!(众)大哥在上,兄弟每参见。(外)众兄弟少礼。俺及时雨宋江,为因杀了阎婆惜,逃上梁山,蒙众兄弟推我为山寨之主。前日探子前来报说,有神州总制新得一勇士任金刚,英雄无敌,高搭擂台,放对百日,要来平定俺梁山好汉。已命燕青前去打听,待他回来便知分晓。(小生上)打听不平事,报与大哥知。(众)燕哥回来了。(小生)列位哥请了。大哥在上,小弟参见。(外)少礼。我命你前往神州打探任原消息,果是如何?(小生)小弟奉令前往神州打听,果然有个任原夸下大口,卖下浪言,摆设擂台,百日完满,就要起兵来剿我山寨。彼时小弟本要把那厮一顿打翻,一来无大哥将令,二来小弟单身,不敢造次。(净)嗳!有这等事!大哥,待咱前去把那厮一把活活擒来,方显俺的手段也!

【批子】忠义堂前恼了俺先锋将,要往神州去显豪强!

(外)兄弟,不可造次。且各归寨,待我和军师商议,自有道理。(众应,同下)

遣将

(吹打,四小军旗帜引外上)

【引】结党梁山,建旌旗,忠义堂前。(末上)非关逆天啸聚,愿除君侧权奸。

(外上台高坐,小生傍坐介)(外)军师,那神州总制与俺山寨为难,命任原摆设擂台,放对百日,就来平俺山寨。军师当作何策处置?(末)不难,待小生调遣众兄弟潜往神州,先把任原打翻,别路官兵就不敢正眼觑我梁山也。(外)如此,请军师发令。(末)吩咐起鼓。(内起鼓)(付秦明,丑王英同前四众上)大哥在上,小弟每参见。(外)不消。(众)军师见礼了。(末)不敢。请众兄弟到堂,不为别事;为因神州总制王宏命任原摆设擂台,放对百日,要来扫俺山寨;若有那位敢往神州把任原打下擂台者,忠义堂前挂红领赏。(小生)小弟愿往。非是俺燕青夸口,若不把那厮一顿拳脚打下擂台,誓不回山!(外)妙吓!听我道:

【吹调】燕青将,手段强,神拿七十二,敢夸张?此番去往神州府,得胜回来名播扬!

(小生)得令。(下)(末)燕青虽然本事高强,但他一人恐怕独力难支,还有那位前去帮助他成功者,回来忠义堂挂红领赏。(净)二位大哥,不是俺李逵夸口,待俺前去,若不把那厮做汤羊儿一般,一只手揪着他的脑袋,一只手拎着他的鸾带,擒来山寨,摔在忠义堂前,听凭哥哥发落,也誓不为人!(外)妙吓!

【前腔】李旋风太凶勇,两柄板斧染腥红,下山去好一似黑煞神,其实英雄!

(净)得令。(下)(末)花荣林冲上前听令。(生,旦)有。(末)那王宏兵强马壮,他二人前去打翻了任原,怎肯干休?必然有一场厮杀。你二人可扮作客商,潜往神州帮助他成功者。(外)听我道:

【前腔】有任原太夸张,拔山举鼎号金刚。〔你二人呵,〕端的是人强马壮,搅得他地乱天荒!

(生,旦)得令。(下)(末)秦明王英听令。(付,丑)有。(末)你二人可扮做挑担脚夫,混入城中接应者。(外)你二人呵!

【前腔】猛如虎,貌似狼,乔装结束气昂昂。饶你有官兵千百万,管敎他无计猖狂!

(付,丑)得令。(下)(末)传令后山,着女将们上堂听令。(杂)吓!军师有令,传后山各女将上堂。(老旦,贴上)大哥在上,女将们参见。(末)众女将听令,尔等可扮作乞婆,混入神州接应众兄弟者。(外)听我道:

【前腔】女将们快登程,去往神州护燕青;若得成功回山转,方显得梁山娘子军!

(二旦)得令。(下)(末)传令已毕,可令戴宗扮做公差,时迁扮作花子,往来打探消息。(外下台介)说得有理。

【尾】四下里埋伏了牢笼计,〔任原吓任原,〕管敎你插翅难飞!〔哈,哈,哈!〕方显俺及时雨的威名天下知!(同下)

下山

(生上)张弓挟矢下梁山。(旦上)四海闻名心胆寒。(小生上)饶你英雄眞好汉。(净上)逢咱个个不生还!(生)俺豹子头林冲。(旦)我小李广花荣。(小生)小可浪子燕青。(净)咱黑旋风李逵。(合)今奉宋大哥将令,潜到神州来与任原放对。众弟兄们走吓。

【批子】英雄一众到神州,管敎任原一命休!(同下)

擂台

(杂扮四小军引末上)

【引】执掌貔貅,统六军,剿草寇;管敎谈笑功成!

金符玉帐荷恩光,捍御边城障一方;从军白发三千丈,报国丹心一寸长。下官王宏,官拜总戎之职,鎭守神州。可恼梁山草寇每每拒敌官兵,甚为可虑。下官近日得一勇士,名唤任原,他两臂有千斤之力,一身有虎豹之威,人都称他为任金刚,因此高搭一座擂台,命他放对百日,如无敌手,卽授他为先锋,发兵征剿梁山。今日已是百日了。左右。(众)有。(末)请任将军出来。(众)吓。任将军有请。(付上)来也。凌云豪气贯长虹,千金膂力逞威风。举鼎敢欺伍子胥,拔山不让楚重瞳。元帅在上,任原打恭。(末)将军少礼。(付)元帅呼唤,有何吩咐?(末)今日上台,百日已满,将军须要小心。(付)元帅放心;凭着俺两臂千金膂力,打尽英雄豪杰。(末)全仗将军虎威,灭寇除凶在卽。(同众下)(付)徒弟每那里?(杂扮四徒弟上)元帅重英豪,抡鎗又使刀;万般皆下品,惟有耍拳高。师父唤徒弟们出来,有何吩咐?(付)今日上台日期,摆列旗旛,往擂台去者。(众)吓。(合)

【点绛唇】摆列着长鎗大弓,旗旛簇拥,齐喧哄,显出英雄。擂台上,逞威风!

(众)启师父,已到擂台了。(付)一齐拥上台去。(众应,作上台分立两边介)(付)呔!台下听者,俺任原奉元帅将令,在此擂台,放对百日,若有不怕死的,上台来会咱者!俺任原呵!

【四边静】浩气凌云贯斗牛,拳起鬼神愁。饶你千斤力,难脱翻觔斗!叱咤山崩,电飞云走,谁敢上擂台来认咱家手!

啲!可有纳命的上台来么?(净扮山东客上)家住山东本姓沈,贩卖枣儿共青饼;本钱折得干干净,单单剩了一光身。咱闻说有什么任金刚在此打擂台,十分热闹,打倒了他,到有好些利物;咱不免上去顽他一顽,有何不可?列位,让让吓!?!山东的沈老爹来了。(作上台对打介)(付打倒净介)(付)嗳!这样人也要来打擂台,走你娘的路罢!(作踢下台,净爬起捧腰下)(杂随意扮脚色上台打输下)(付笑介)(生,旦,小生,净同上)(生)列位兄弟,来此已是擂台了;果然有一个大言牌在此,待我看来。(念介)打尽世间无敌手,争交天下我为魁。(净)嗳!这厮好夸口!待咱打碎他。(作打碎牌介)(杂众)呔!你这黑脸贼好大胆,把大言牌打碎,你敢上台来见个高下么?(净)也?!咱黑爷爷怕着谁来!(杂作上台,小生扯住介)李兄弟,这个买卖要让与我的了。呔!打擂台的来了!(作跳上台介)(付)呔!看你瘦骨伶仃,提起来没有几斤重,也要来打擂台!(小生)你这蠢狗!岂不闻『凡人不可貌相?』俺人儿虽小,力气最大。(付)旣要送死,通个名来。(小生)听者!

【批子】俺是江河上张小乙,五湖四海尽知名。你大言牌说是无敌手,因此俺特来断送你残生!

(付)也?!休得胡言!照打罢!(对打介)(小生拎付掼下台,随跳下台,净打死付介)(杂众乱打,▲对棍夺刀各技艺俱败下)(净)呔!咱每梁山泊好汉全伙在此,谁敢来吓!(生,旦,小生)呀!李兄弟!打翻了他就罢了,怎么把他打死?他每怎肯干休?一定去报知主帅了。此祸闯得不小,快快去罢!(净)怕他娘什么鸟!(合)

【尾】俺好似失林的困鸟,忙忙的取路奔逃!(同下)

大战

(末戎装引四将四跳虫扮小军上)

【点绛唇】剑戟霜寒,冲冠气岸长虹贯。立志除奸,叱咤风云变。

剑戟冲开斗牛光,刀鎗耀日落星霜。踏平水泊擒晁盖,踢破梁山捉宋江。下官着任原在擂台上放对百日,今日已经完满,待授他为先锋之职,起兵征剿梁山草寇;不料方纔他众徒弟来报,被一汉子打下台来。有一黑汉口称梁山好汉,竟把任原打死,逃出城去了。不免带领众将赶去擒拿贼众便了。众将官!(众)有。(末)与我速速赶上前去者!(众)得令。(合)

【批子】饶他走上?摩天,我铁骑如云赶上前!(下)

(生,旦,小生,净同上)(合)

【批子】忙忙赶出神州去,遥望梁山回转程。

(末,众上)呔!贼寇慢行,俺来也!(净使双斧迎住介)?!你是何人,敢来纳命?(末)听者!俺乃徽宗驾前官拜总戎大元帅王。尔等何方毛贼,敢来送死!(净)哟呸!放你娘的狗屁!你来认认我黑旋风李老爷的斧头看!(对杀,净败下)(生,众逐一对杀,各败下)(又上,混杀,生,众又败,末追下)

回山

(付,丑,老旦,贴随意扮撮弄挑脚乞婆等同上)(付)俺霹雳火秦明。(丑)俺矮脚虎王英。(老旦)我母大虫顾大嫂。(贴)我母夜叉孙二娘。(合)我等奉军师将令,恐众弟兄有失,特命我等乔妆改扮,来此打探消息。你看前面杀声震耳。谅必有官军追杀,不免快些去接应者。(各卸装拔刀介)(末追生众上混杀,付,众接战介)(旦立高处介)哟!王宏,看俺花荣的神箭!(末)阿呀!(作中咽喉跌倒,众抢尸下)(生,众相见介)那王宏果然利害,幸得列位来接应。众官兵俱已逃散,我每一齐回山去罢。(合)说得有理。走吓。(合)

【尾】强中更有强中手,方显梁山手段高。堪笑王宏枉逞豪,只落得血溅锦红袍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