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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诗经通论》卷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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诗经通论卷二

   

新安首源姚际恒着

召 南

说见前。

鹊巢

维。鹊。有。巢。维。鸠。居。之。[评]妙语,误尽后世解诗人。之子于归,百两御音迓,本韵。之。兴而比也,下同。

维鹊有巢,维鸠方之。之子于归,百两将本韵。之。

维鹊有巢,维鸠盈之。之子于归,百两成本韵。之。

小序谓「夫人之德」。旨意且无论;其谓「夫人」者,本于关雎序,以周南为「王者之风」,召南为「诸侯之风」。故于周南言「后妃」,召南言「夫人」,以是为分别;此解二南之最不通者也。孔氏曰:「召南,诸侯之风,故以夫人、国君言之。」又曰:「夫人,太姒也。」均此太姒,何以在周南则为后妃,在召南则为夫人若以为初昏,文王为世子,太姒为夫人,则关雎非初昏乎集传于召南诸篇,皆谓「南国诸侯被文王之化」,凛遵序说,寸尺不移;其何能辟序,而尚欲去之哉!

此篇孔氏谓太姒归文王;毛传谓诸侯之子嫁于诸侯;伪传谓公子归于诸侯,意指文王女也;其说不一。愚意大抵为文王公族之女,往嫁于诸大夫之家,诗人见而美之,与桃夭篇略同。然均之不可考矣。

[一章]「鹊巢鸠居」,自传、序以来,无不附会为说,失风人之旨。大序曰:「德如鸤鸠,乃可以配。」郑氏因以为「均壹之德」。嗟乎,一鸠耳,有何德,而且以知其为均壹哉此附会之一也。毛传云:「鸤鸠不自为巢,居鹊之成巢。」安见其不自为巢而居成巢乎此附会之二也。欧阳氏曰:「今人直谓之鸠者,拙鸟也,不能作巢;多在屋瓦间或于树上架构树枝,初不成窠巢,便以生子,往往坠、殒雏而死。鹊作巢甚坚,既生雏散飞,则弃而去,在于物理,容有鸠来处彼空巢。」按其谓鸠性拙既无据,且谓鸠性拙不能作巢者,取喻女子,然则可谓女性拙不能作家乎女子从男配合,此天地自然之理;非以其性拙不能作家而居男子之家也。且男以有女方谓之有室家,则作家正宜属女耳。又谓「在屋瓦间」,几曾见屋瓦间有鸠者又谓「或于树上架构树枝」,夫树上架枝,此即巢矣,何谓不成巢乎又谓「鸠生子,坠鹫、殒雏而死。」,又谓「鹊生雏,散飞,弃巢而去。」,今皆未曾见。此附会之三也。王雪山曰:「诗人偶见鹊有空巢而鸠来居,而后人必以为常,此谭诗之病也。」若然,是既于道上见嫁女,而又适见鸠居鹊巢,因以为兴;恐无此事,其说名为摆脱,实成固滞。此附会之四也。仅举其说之传世者数端,其说「其说」疑「其它」之误。杂说不能殚述。按此诗之意,其言「鹊」、「鸠」者,以鸟之异类况人之异类也。其言「巢」与「居」者,以鸠之居鹊巢况女之居男室也,其义止此。不穿凿,不刻画,方可说诗;一切纷纭尽可扫却矣。据上述诸说,无论其附会,即使果然,亦味如嚼蜡。据愚所说,极似平浅,其味反觉深长,请思之。「百两」,百为成数,极言其多;以为天子嫁女可,以为诸侯嫁女可,以为大夫嫁女可。毛传曰:「诸侯之子嫁于诸侯,送御皆百乘。」此滞说,出何典乎

【鹊巢三章,章四句。】

采蘩

于以采蘩于沼于沚。于以用之公侯之事。本韵。○赋也。下同。

于以采蘩于涧之中。于以用之公侯之宫。本韵。

被、之、僮、僮,夙、夜、在、公、本韵。[评]末章每以变调见长。被、之、祁、祁,薄、言、还、归、本韵。

小序谓「夫人不失职」。按射义云:「士以采蘩为节,乐不失职也。」明袭伪说,非附会而何!大序谓「夫人奉祭祀」,涉泛。集传载「或曰:『后、夫人亲蚕之礼』」,此出陆农师说。谓「蘩,白蒿,今覆蚕尚用蒿」,此说近是。七月篇「采蘩祁祁」文承采桑之下,亦可证也。

此篇序言夫人;何玄子谓指太姒,以文王在纣时为三公也。阿序殊谬,岂可泥周南为天子后妃、召南为诸侯夫人之说乎!

[三章]「被」字从衣。仪礼少牢,「主妇被锡衣,侈袂。」锡衣,礼衣。此云「被」者,必当时以被礼衣,即呼礼衣为「被」也。毛传以「被」为首饰,未有所据。郑氏注,鬄同;附会周礼」,仪礼,误以「被锡」为句,「衣侈袂」为句,而以「被锡」为「髲」附会于诗之「被」字,据其谓「古者或剔贱者刑者追师之「次」,甚为谬妄。此又以「髲」二字本相连,安得以诗之「被」为「髲」」,则「髲之发,以被妇人之紒为饰,因名髲,且惟用一「髲」字乎!」」,是书传惟见「左传「以为吕姜字,亦未见「髲」字也;况以「被」为「髲」乎!或据周礼郑注髲为次,次非祭服,故解此章为亲蚕。或又据周礼郑注,次亦非后妃亲蚕服,或是三夫人、世妇之服。周礼,伪书,不足据;郑注尤不足据,并及之。「僮僮」,未详。「祁祁」,众多貌,与「祁祁如云」义同。

【采蘩三章,章四句。】

草虫

喓。喓。草。虫。趯。趯。阜螽。[评]字法。未见君子,忧心忡忡;亦既见止,亦。既。觏。止。[评]增一句,深,深。我心则降。本韵。○赋也。下同。

陟彼南山,言采其蕨。未见君子,忧心惙惙;亦既见止,亦既觏止,我心则说。本韵。

陟彼南山,言采其薇。未见君子,我心伤悲;亦既见止,亦既觏止,我心则夷。本韵。

小序谓「大夫妻能以礼自防」;按为大夫妻,岂尚虑其有非礼相犯而不自防者乎!此不通之论也。大夫妻能以礼自防,何足见其贤与文王之化耶!毛传以嫁时在途言之;夫方嫁在途之女,而即以未见、既见君子为忧、喜,可乎欧阳氏以为「召南之大夫出而行役,其妻所」,庶几近之。余说仍附合序「以礼自防」意,俱非。又按小雅出车篇有此「喓喓草虫」六句,为室家念南仲行役意,亦合。三百篇中多有重辞,未知孰先孰后,不必执泥以求也。何玄子直以为思南仲作,凿甚;文既互见,又相异同,必不是。伪传谓「南国大夫聘于京师,睹召公而归心切」,合召公,尤武断。说者又以左传襄二十七年,子展与赵武赋草虫实之;此皆当时人断章取义,不可从也。

郑氏曰:「草虫鸣,阜螽跃而从之。」邪辞也;欧阳氏本之,又谓「喻非所合而合」;前辈说诗至此,真堪一唾!朱郁仪曰:「草虫,阜螽,深秋候也。采蕨,采薇,季春候也。秋暮而往,春暮未还,是以用忧。」庶几为近。欧阳氏但谓「感时物之变动」;集传从之,未若此之详也。

【草虫三章,章七句。】

采苹

于以采苹南涧之滨。本韵。于、以、采藻于彼行潦。本韵。○赋也。下同。

于、以、盛之维筐及莒。于、以、湘之维锜及釜。本韵。

于、以、奠之[评]承于以转之字。宗室牖下。谁其尸。之。[评]承之字有力。有齐季女。本韵。

小序谓「大夫妻能循法度」。按射义云,「卿、大夫以采苹为节,乐循法也」。序袭之。其云「大夫妻」,非也。古者五十始为大夫,其妻安得称「季女」耶!大序谓「承先祖共祭祀」,尤泛。且大夫主祭,妻助祭,何言「尸」乎毛传曰:「古之将嫁女者,必先礼之于宗室;牲用鱼,芼之以苹、藻。」郑氏曰:「古者妇人先嫁三月,祖庙未毁,教于公宫;祖庙既毁,教于宫室。教以妇德、妇言、妇容、妇功。教成之祭,牲用鱼,芼之以苹、藻,所以成妇顺也。」此皆昏义文,毛、郑引之以解此篇为合,然又有别。毛、郑惟知以礼解诗,而不知诗在前,礼在后,盖礼之本诗为说也。吾用礼之本诗为说者以解诗,非以礼解诗也。其合者有四:「芼之以苹、藻」,即本首章之「采苹、采藻」为说,一也。礼正祭在奥,而此云「牖下」。按士昏礼,「尊于室中北牖下」,此家酳妇之礼;其妇馈舅姑亦「席于北牖下」。若然,父家嫁女之祭亦在牖下可知。此本末章之「牖下」为说,郑氏曰,「祭不于室中者,凡昏事,于女礼设几筵于户外」,孔氏以「昏礼筵于户西,西上右几」释之,皆非也。祭安有不于室中而设几筵于户外者!礼云「户西」,非户外也。二也。不云宗庙,云「宗室」。宗室,宗子之室也。三也。云「季女」,四也。集传依小序「谓大夫妻能奉祭祀」,固非矣;又谓「牖下」为室西南隅,尤错。既曰室西南隅,岂牖下乎!牖岂在室西南隅乎!古人之室,户、牖并列,故尔雅云「户、牖之间谓之扆」,扆在户西、牖东也。

[二章]「湘」,韩诗作「鬺」;鬺,烹也。似宜从韩。不然,「湘」之训「烹」,恐未允。

[三章]「季女」,犹言少女,不必泥解。「季女斯饥」,亦是也。孔氏谓将嫁,故以少言之。夫嫁岂有不少者,何必以少言乎!且前次则更少矣,将何以别之乎!集传主大夫妻言,谓「少而能敬,尤见其质之美」。夫能敬安论老、少;且少不敬而壮老始敬,亦非所以为贤矣!

何玄子曰,「美邑姜也。古者妇人将嫁,教于宗庙,有苹、藻之祭。武王元妃邑姜,教成能修此礼,诗人美之。知为美邑姜者,以『有齐季女』之语知之。罗泌云:『齐,伯陵之故国,以天齐渊名。伯益书「炎帝生器,器生伯陵」。周语谓「天鼋之分,我之皇妣,太姜之侄,伯陵之后,逢公之所冯神」。伯陵,太姜之祖;逢公,伯陵之后,为商侯伯,封于鲁地,而太公其继焉者也。』左传晏子云:『昔爽鸠氏始居此地,季萴因之,有逢伯陵因之,蒲姑氏因之,而后太公因之』。按太公本齐后,仍封于齐;当文王为西伯时,以女邑姜妻武王。又左襄二十八年,穆叔曰:『敬,民之主也,而弃之,何以承守!济泽之阿,行潦之苹、藻,寘诸宗室。季兰尸之,敬也;敬可弃乎』!所谓季兰,意即邑姜之名不可知;而其言『济泽之阿』,则尤齐地之证。据旧说相传,皆读『齐』为『斋』,误矣」。按何氏此说,颇觉新奇,且似凿凿有据,足以动人;然实穿凿,不可用也。周语及左传晏子之说,皆未尝谓太公未封之前为齐;惟罗泌「有齐,伯陵之国」,语本子、传、诸书之说,而加以有齐,非可据也。又按周语曰,「赐姓曰姜,氏曰有吕」,未云有齐也。左传穆叔正解此诗,其意主于言敬,则「齐」为庄敬之义甚明,安得以为齐国乎!杜注云:「独言济者,以济在鲁国,故穆叔特举所见而言」,则又安可据为齐地也!传云「季兰」者,杜注曰:「使服兰之女而为之主,神犹享之」。孔氏曰:「诗言『季女』而此言『季兰』,谓季女服兰草也。宣五年传曰:『兰有国香,入服媚之』,知是女之服兰也」。揆此传易「女」字为「兰」字者,乃其用字法也,又安得据为邑姜之名乎!古妇人无他名,以姓称之;邑姜即其名也。何氏说诗穿凿无理甚多;而此其意巧而足以动人者,故附辨于此以例其余焉。

【采苹三章,章四句。】

甘棠

蔽芾甘棠,勿翦勿伐!召伯所茇。本韵。○赋也。下同

蔽芾甘棠,勿翦勿败!召伯所茇。本韵。

蔽芾甘棠,勿翦勿拜!召伯所说。本韵。

集传云,「召伯循行南国,以布文王之德」。此泥序,必谓二南为文王诗也。故曰遵序者莫若集传。夫曰召伯,则武王时矣。召伯已去,人追思之,且武王以后之诗矣。

【甘棠三章,章三句。】

行露

厌浥行露。岂不夙夜,谓。行。多。露。二「露」字为韵。○比也。[评]重韵句,古。谁、谓、雀、无、角!何、以、穿、我、屋、本韵。[评]奇想,奇语。谁谓女无家!此句非韵,集传强之,非。何以速我狱虽速我狱,室家不足!本韵。○比而赋也。下同。

谁、谓、鼠、无、牙、!何、以、穿、我、墉谁谓女无家!隔句。「墉」、「家」字不,集传强之,尤非。何以速我讼虽速我讼,亦不女从!本韵。

此篇玩「室家不足」一语,当是女既许嫁,而见一物不具,一礼不备,因不肯往以致争讼。盖亦适有此事而传其诗,以见此女子之贤,不必执泥谓被文王之化也。苟必执泥,所以王雪山有「岂有化独及女而不及男」之疑也。集传曰:「南国之人遵召伯之教,服文王之化,有以革其前日淫乱之俗,故贞女有能以礼自守,而不为强暴所污者。」不独只说得女而遗男,且若是,则此女不将前日亦淫乱,因被服召伯、文王之化而始以礼自守耶!说诗最忌固滞,此类是也。

[一章]此比也。三句取喻违礼而行,必有污辱之意。集传以为赋。若然,女子何事蚤夜独行,名为贞守,迹类淫奔,不可通矣。或谓蚤夜往诉,亦非。

【行露三章,一章三句,二章章六句。】

羔羊

羔羊之皮,素丝五紽。退。食。自。公。委。蛇。委。蛇。本韵。○赋也。下同。[评]摹神。

羔羊之革,素丝五緎。委蛇委蛇,自。公。退。食。本韵。[评]倒字。

羔羊之缝,素丝五总。委蛇委蛇,退。食。自。公。本韵。[评]倒句。

小序谓「鹊巢之功致」,甚迂,难解。大序谓「节俭正直,德如羔羊」。其谓「德如羔羊」,谬不待辨;即所谓「节俭正直」,诗中于何见耶大夫羔裘,乃当时之制,何得谓之节俭!此诗固赞美大夫,然无一字及其贤,又何以独知其正直乎!苏氏驳「德如羔羊」之非,而以为羔裘妇人所为寘功,仍附合「鹊巢之功致」意;集传不用序他说,而仍曰「节俭正直」,可见后人之不能摆脱诗序如此。若夫或以其为服羊裘,孔氏明辨是羔裘,非羊裘。及以二章、三章言「革」言「缝」为节俭;或以为羊性柔顺,逆牵不进,象士难进易退,为正直:所谓「岂徒顺之,又从为之辞」是已。此篇美大夫之诗,诗人适见其羔裘而退食,即其服饰、步履之间以叹美之;而大夫之贤不益一字,自可于言外想见:此风人之妙致也。

[一章]毛传云「大夫羔裘以居」,此说本无据。孔氏曰:「言『大夫羔裘以居』者,由大夫服之以居,故诗人见而称之也;谓居于朝廷,非居于家也。」论语曰「狐貉之厚以居」,注云「在家所以接宾客」,则在家不服羔裘矣。集传以为「大夫燕居之服」,盖误解毛传;然岂不见孔疏耶又谓「美其衣服有常」,夫服饰本有定制,衣服有常何足见其美!此赘辞也。又谓「退朝而食于家」,亦非。大夫自朝退后,各有治事之馆,退食于此,非私家也。若请假休沐,始归家耳。

【羔羊三章,章四句。】

殷其

殷其,在南山之阳。何斯违斯,莫敢或遑本韵。振振君子,归哉归首句。哉!兴也。下同。

殷其,在南山之侧。何斯违斯,莫敢遑息本韵。振振君子,归哉归哉!

殷其,在南山之下。何斯违斯,莫敢遑处本韵。振振君子,归哉归哉!

小序谓「劝以义」,难解。大序因谓「大夫远行从政,不遑宁处;其室家能闵其勤劳,劝以义」。按诗「归哉归哉」,是望其归之辞,绝不见有「劝以义」之意,严氏曰:「谓冀其蚤事来归,而不敢为决辞,知其未可以归也。」此徇序之曲说也。「振振」,按螽斯、麟趾之「振振」,皆振起、振兴意;毛传皆以「仁厚」训之,而于此又训以「信厚」。振振之为仁厚、信厚,吾未敢信也。集传从之,其为解曰:「于是又美其德,且冀其早毕事而还归也。」夫冀其归,可也,何必美其德耶!二义难以合并,诗人语意断不如是;其为支辞饰说,夫复何疑。盖振为振起、振兴意,亦为众盛意。集传于螽斯训「盛貌」。若训「众盛」,则妇人无患众盛之夫之理;故毛传、集传皆训「信厚」,然而非矣。于是后人反其思夫者,以为臣之从君焉。伪传曰:「召公宣布文王之命,诸侯归焉。」伪说曰:「武王克商,诸侯受命于周庙。」伪传以「振振君子」指文王,犹如所言振作、振起意也。伪说以「振振」为众多貌,指众君子。其于振振固皆可通,然于「何斯违斯」二句何何玄子谓其终非踊跃受命气象,是也。愚谓「何斯违斯」二句,似妇人思夫之辞;然「振振」是振起、振兴及众盛意,于思夫又不伦。依伪传说,解「振振君子」似可通;然于「何斯违斯」二句又不相协。故此诗之义当阙疑。

【殷其三章,章六句。】

摽有梅

摽、有、梅,[评]倒句。其实七兮。求我庶士,迨其吉本韵。兮。兴而比也。下同。

摽有梅,其实三兮。求我庶士,迨其今本韵。兮。

摽有梅,顷。筐。塈。之。[评]变。求我庶士,迨其谓。本韵。之。[评]变。

小序谓「男女及时」。毛传解首章为「当盛不嫁,至于始衰」;二章为「急辞」;三章为「不待备礼」。郑氏说不辨。欧阳氏以为「终篇无一人得及时者」是也。集传且以为女子自作。或因其太不雅,以为择之辞。嗟乎!天下乎地,男求乎女,此天地之大义。乃以为女求男,此「求」字必不可通。而且忧烦急迫至于如此,廉耻道丧,尚谓之二南之风,文王之化,可乎!按「求我庶士」句,凡四字,「求」字既不可通,而尤不可通者「庶」字也。庶,众也。若谓女求夫,或谓父择,但云「士」可矣;或美之为「吉士」,如野有死麜篇亦可矣;奈何云「众士」乎!即主择 之说者,曲为解曰:求众士而择之,然而诗无此言也。至若以此诗为比体,夫女子不比华而比实,亦不伦。比华者,「灼灼其华」、「唐棣之华」、「华如桃李」,皆是。若以此诗为赋体,则梅实之落为春、夏时,古嫁女于秋、冬,详匏有苦叶篇。春、夏非婚嫁时,于秋、冬非过则不及,尤不可以为及时也。

愚意,此篇乃卿、大夫为君求庶士之诗。书大诰曰「肆予告我友邦君越尹氏、庶士、御事」;酒诰曰:「厥诰毖庶邦、庶士」;立政曰:「庶常吉士」;是「庶士」为周家众职之通称,则庶士者乃国家之所宜亟求者也。以梅实为兴比,其有「盐梅、和羹」及「实称其位」之意与又月令「孟夏,命太尉赞杰俊,遂贤良,举长大,行爵出禄,必当其位」。或古有是说而月令言之,则梅实正当孟夏,直赋其事,亦未可知也。吉者,左传所谓「枚卜,曰「曰」,原亦作「卜」,据校改。吉」之吉也。今者既已卜吉,乃可求矣。「谓」者,犹「帝谓文王」之谓,即「畴咨命官」之意;以见庶士既得,告语相亲之辞也。

【摽有梅三章,章四句。】

小星

嘒彼小星,三五在、东。肃肃宵征,隔句。夙夜在公。实、命、不、同、!本韵。○兴也,下同。[评]增一句格。

嘒彼小星,维参与昴。毛传云「昴留也」。疏引元命苞云「昴之为言留也」。史律书云「北至于留」,索隐云「留即昴」。则此当音留。肃肃宵征,抱衾与裯。实命不犹!本韵。

此篇章俊卿以为「小臣行役之作」,是也。今推广其意言之。山川原隰之间,仰头见星,东西历历可指,所谓「戴星而行」也。若宫闱永巷之地,不类一也。「肃」、「速」同,疾行貌。若为妇人步屧之貌,不类二也。「宵」征云者,奔驰道路之辞。若为来往宫闱之辞,不类三也。嫔御分期夕宿,此郑氏之邪说。若礼云「妾御莫敢当夕」,此固有之,然要不离宫寝之地。必谓见星往还,则来于何处去于何所不知几许道里,露行见星,如是之疾速征行不可通一也。据郑氏邪说,谓八十一御女,九人一夜。按夜,阴象也,宜静;女,阴类也,尤宜静:乃于黑夜群行,岂成景象!不可通二也。前人之以为妾媵作者,以「抱衾与裯」一句也。予正以此句而疑其非。何则进御于君,君岂无衾、裯,岂必待其衾、裯乎!众妾各抱衾、裯,安置何所不可通三也。盖「抱衾、裯」云者,犹后人言「幞被」之谓。虽行李自有役夫携持,言之者,犹北山诗云「或息偃在床」,以见己之不得寝息意耳。「实命不同」较「我从事独贤」稍为浑厚。若谓众妾作,则是乃其常分,安见后妃之「惠及下」乎!小序语。且委命之辞几邻于怨,又安见下之感激而为美后妃之诗乎!

【小星二章,章五句。】

江有汜

江有汜。之子归,不、我、以、不我以,其后也悔。本韵。○兴而比也。下同。

江有渚。之子归,不我与。不我与,其后也处。本韵。

江有沱。之子归,不我过。不我过,其啸也歌。本韵。

此篇序谓「嫡不以媵备数,媵无怨,嫡亦自悔」,是也。集传谓「媵有待年于国而嫡不与之偕行」。夫既曰「待年」,自宜不与偕行,媵亦何怨!迨其及年而迎之,嫡亦何悔乎!迂曲难通。

[三章]「其啸也歌」,「啸」、「歌」二字本一类。今欲押「歌」字,因易去「后」字,遂以「啸」字当之;仍用「也」字调,分「啸」、「歌」为两,似乎难解,而但觉其神情飞动,为满心满意之辞,故是妙笔。集传以「啸」贴「悔」,以「歌」贴「处」,意味索然。

【江有汜三章,章五句。】

野有死

,白茅包之。有女怀春,野有死隔句。[评]倩甚。吉。士。诱。本韵。之。赋也。下同。

林、有、朴、樕,[评]增此句下少一句。野有死鹿,白茅纯束;有。女。如。玉。本韵。[评]顿住妙。

舒而脱脱兮,无、感、我、帨、兮、!无、使、尨、也、吠、!本韵。[评]错互成文。

此篇若以为刺淫之诗,欧阳氏说。则何为男称「吉士」,女称「如玉」若以为贞女不为强暴所污,集传。则何为女称「怀春」,男称「吉士」且末章之辞尤无以见其贞意也。若直以为淫诗,季明德说。、亦谬。若以为凶荒礼杀,以死死鹿之肉为礼而来,毛、郑说。及以为野人求昏而不能具礼,女氏拒之,伪传。总于「女怀春」、「吉士诱」及末章之辞皆说不去,难以通解。

愚意,此篇是山野之民相与及时为昏姻之、死鹿乃其山诗。昏礼,贽用鴈,不以死;皮、帛必以制。皮、帛,俪皮、束帛也。今死中射猎所有,故曰「野有」,以当俪皮;「白茅」,洁白之物,以当束帛。所谓「吉士」者,其「赳赳武夫」者流耶「林有朴樕」,亦「中林」景象也。总而论之,女怀,士诱,言及时也;吉士,玉女,言相当也。定情之夕,女属其舒徐而无使帨感、犬吠,亦情欲之感所不讳也欤

[三章]「感」,「撼」同。

一章,诗人男;二章,诗人女;三章,诗人述女之辞。

此篇章法、句法皆觉兀突,意含不露,故难解。

三章:二章章四句;一章三句  【野有死。】

何彼襛矣

何彼襛矣唐棣之华。古音孚,不音花。后仿此。曷不肃雝。隔句。王姬之车。古音居,不音尸遮反。后仿此。本韵。○兴而比也。下同。

何彼襛矣华、如、桃、李、[评]倒字句。平王之孙,齐侯之子。本韵。

其、钓、维、何、[评]奇喻。维、丝、伊、缗、齐侯之子,平王之孙。本韵。

此篇或谓「平王」指文王,或谓即春秋时平王。凡主一说者,必坚其辞,是此而非彼。然愚按主春秋时平王说者居多,亦可见人心之同然也。其主平王之说,固合于春秋;其主文王之说,不通者有三。说者曰「平王」犹书言「宁王」;「平正之王」,「齐一之侯」,益不通,不辨。按周书辞多诘曲,故其称名亦时别;诗则凡称人名皆显然明白:不可以书例诗。一也。武王娶太公望之女,谓之邑姜;则武王之女与太公之子为甥舅,恐不宜昏姻。二也。武王元女降陈胡公;若依媵礼,则其娣宜媵陈,不当又嫁齐。三也。若是则为东周之诗,何以在二南乎章俊卿曰:「为诗之时,则东周也;采诗之地,则召南也。于召南所得之诗而列于东周,此不可也。」亦为有见。

【何彼襛矣三章,章四句。】

驺虞

彼茁者葭,壹发五豝。本韵。于嗟乎,句。驺虞!末句无韵,下同。○赋也。下同。

彼茁者蓬,壹发五豵。本韵。于嗟乎,驺虞!集传以上「虞」音牙,下「虞」音于红反;一字两音,谬甚。

小序谓「鹊巢之应」。毛传以「驺虞」为义兽,谬并同。欧阳氏曰:「下句直叹驺虞不食生物;若此,乃是刺文王曾驺「驺」,原作「邹」,今改。虞之不若也。」愚以为不必推论及此。即以兽比君上,可乎!集传曰:「是即真所谓驺虞矣。」实泥兽比君上为言,一何可笑!欧阳氏以「驺」为「驺囿」,「虞」为「虞官」,其说至正。盖本之贾谊礼篇,曰:「驺者,天子之囿也。虞者,囿之司兽者也。」又尔雅释兽无驺虞,尤是确证。而射义云「天子以驺虞为节,乐官备也」,亦足证之。但驺之为囿,此为一说。严氏据说文,以「驺」为「厩」,引月令「七驺咸驾」,及左传「使程郑为乘马,御六驺属焉」,则别以驺为驺御之官。此又一说,未知孰是。鲁诗传云「古有梁驺,天子之田也」;说者直以驺虞为天子掌鸟兽官,又不知然否。若夫淮南子谓「文王囚羑里,散宜生得驺虞、鸡斯之乘,以献于纣」,以驺虞为马名。东方朔呼异兽为「驺牙」,山海经有「驺吾」,皆不必援引以证,徒滋纷纷之论也。驺,邹,古字通。伪传以为姓邹,尤谬。

此为诗人美驺虞之官克称其职也。若为美文王仁心之至,一发五豝,何以见其仁心之至耶!总之,以二南皆为文王之诗,其始终窒碍难通如此。且既不用驺虞为兽之说,即上为美文王,下呼驺虞之官而叹美之,义亦两截;不若谓美驺虞之官为一串矣。

「豝」,释兽:「牝豕。」集传谓「牡豕」,必误。「一发五豝」,毛传谓「翼五豝以待公之发」;此亦同贾谊文,谓「驱五豝以待君之一发,不尽物命」也。集传谓「中必迭双,是为四矢;其三矢中三,一矢迭双,为五」。无论一发非乘矢之谓,乘矢为四。若然,则允巧射侈取物命,何以见其仁矣!

丰道生引郊特牲「迎虎,谓其食田豕也」,以、豝、豵为田豕,害稼之兽。若是,则杀之虽多亦可矣。此别一说,存之。

【驺虞二章,章三句。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