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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懒糊窗:最杂的杂文,粒粒如金》县城和鸡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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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个县城都是相似的,除了有飞起的鸡毛。我在午后的公路上,和另外四个人。风好像一到午后就会大起来,大到有点了不起的样子,把尘土扬出月晕般的灰圈,虚胖的灰圈,晃悠在我头顶,和另外四个人身边……有时,我们在一个明亮的地方,却像是黑暗中心。羊肉店门口电线杆上,拴着一头山羊,它的眼睛是粉红的,仿佛留有口红的手表……一位法国传教士向中国孩子打听时间,孩子抱来一只猫,说:“看看它的眼。”深绿的猫眼……而粉红的羊眼,似乎是柔软的时间……柔软的时间深处,却是硬的,至深的硬,一如樱桃之核……至深的硬伤,替我们感受的山羊,我,和另外四个人。羊肉店的老板娘,坐得像一团羊毛,松松地嗑着葵花子……我见过向日葵下的生活,在一个黑暗中心,却像是明亮的地方……午后的羊肉店,是冷清的。因为饥锇还没有找到感觉。她的儿子,在风与尘土中,也在阳光里,玩着羊骨头。骨头被剔得如此干净,骨头被玩得如此肮脏——孩子把羊骨头抛高,阳光里一闪……他接住的却是风。这是公路东边的事。一条公路把县城一剖为二,像剖开一只橙子,吃光它的肉,就走了,又去剖开另外的橙子。我,和另外四个人。午后的公路。公路把一个县城剖开:县城在公路两侧,朝田野空处缓缓成长。我想看到它们的告别,像一对孪生姐妹,或两个好兄弟:在译文似的暗夜里,这县城的一半与它的另一半告别,黎明之际它们又在这一条公路的两侧宿命般相见。但现在是午后,阳光很好,县城很明亮,我能看到孩子手上玩的东西——是一根羊骨头……“人体解剖图”被我们撕碎了,我们分享着这印刷精美的遗骨。我拿到的是头颅部分,激动又害怕地把它藏在地理课本中,像地图上的国家分享着色彩鲜艳的土地。我猛地想起这童年时的恶作剧、游戏,把学校医务室的挂图撕下,我,和另外四个人。我不是在看到孩子玩羊骨头时想起的,而是写到,准确地讲,是写下“我能看到孩子手上玩的东西——是一根羊骨头……”后,我想起这一件事,并写下它……

写作就像到一个陌生的县城旅游,但并不会束手无策:因为“每一个县城都是相似的,除了”……一根鸡毛在……杂货店……前门……虚线似的……飞起,它划出漂亮的弧形,想象中的括号,现象上的拱桥,我在杂货店买了一盒烟,拿好找回的零钱,它还没有落下——一根划出漂亮的弧形的鸡毛。

(接下来,就不知道了。

我,和另外四个人,正研究这一盒烟是不是假的。)